针对上述问题，中国人民银行向欧盟委员会提出应该设立工作组来推进提升可持续金融分类目录的可比性与兼容性。2020年，中欧牵头在可持续金融国际平台（IPSF）下启动分类目录工作组，由中国人民银行与欧盟委员会金融稳定、金融服务和资本市场联盟总局委任共同主席。工作组对中国《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与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方案》开展了全面和细致的比较，详细分析了中欧编制绿色/可持续金融分类目录的方法论和结果，包括法律基础、目标、原则、框架、逻辑、分类标准、技术指标和呈现形式等方面。经过第一阶段的努力，2022年6月，IPSF分类目录工作组发布《中欧可持续金融共同分类目录》（EU-China CGT，以下简称《中欧共同分类目录》）一期成果。该版CGT涵盖了中欧共同认可的能源、制造、建筑、交通、固废和林业六大门类72项对减缓气候变化有重大贡献的经济活动。两年多来，CGT已成为其他多个经济体（包括但不限于斯里兰卡、中国香港、新加坡、澳大利亚、巴基斯坦等）编制绿色/可持续金融分类目录的基准，许多市场参与者开始使用它来贴标绿色资产。CGT的市场应用表明，中欧合作提高了两个最大绿色金融市场分类体系的互操作性，促进了绿色资本跨境流动。从操作层面来看，用CGT对跨境交易的绿色资产进行贴标，有效避免了多重认证的额外成本，提升了这些资产的国际认可度，降低了部分CGT贴标债券的发行成本。

随着CGT取得初步成功，新加坡于2023年加入CGT二期工作，中欧新携手开展CGT扩容工作，启动《多边可持续金融共同分类目录》（MCGT）的编制工作。2024年11月，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二十九次缔约方大会（COP 29）期间，IPSF正式发布MCGT，其中包含中国、欧盟和新加坡共同认可的110项减缓气候变化活动。MCGT是全球可持续金融标准趋同的又一个里程碑，将会激励更多其他司法管辖区（如印度尼西亚、巴西、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加拿大）参与MCGT相关工作。随着更多经济体将MCGT作为本国（地区）分类目录的参考文件，MCGT有望成为实质性的全球可持续金融分类目录基准。CGT工作组在未来全球分类体系中的协调作用将类似于国际可持续准则理事会（ISSB）在可持续信息披露领域扮演的角色，MCGT将为推动全球绿色金融市场的互联互通发挥更大的作用。

扩容后的《中欧共同分类目录》沿用了CGT一期方法论，新增覆盖了减缓气候变化之外的四个重要绿色发展目标和三个重要的经济活动国际标准行业分类体系（ISIC）行业门类，即信息通信（J码）、专业科学和技术服务（M码）以及环境保护与修复（N码）。扩容后的《中欧共同分类目录》共包含96项可持续经济活动，其中减缓气候变化76项、循环经济9项、可持续利用水资源和海洋资源6项、污染防治3项以及保护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2项。新增的大部分活动采纳了欧盟标准，对绿色活动的界定和描述更清晰，从而达到反“洗绿”、提高绿色资本市场透明度的目的。此外，新增的三个行业门类充分体现了现代信息科技（如物联网、区块链、5G通信、人工智能等）、科技创新与商业化应用、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对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支撑作用。2024年版《中欧共同分类目录》直面更广泛的绿色发展挑战，为全球跨境绿色资本市场合作发展与创新开辟了新领域，赢得了IPSF成员和观察员机构的赞誉。

2023年，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发布《新加坡—亚洲可持续金融分类法》（以下简称《新加坡分类法》），并正式派员参加CGT工作。目前，《新加坡分类法》主要服务于减缓气候变化目标，并与CGT框架保持高度一致。为便于将新加坡和其他更多的IPSF成员标准纳入CGT，中欧新工作组在《中欧共同分类目录》的基础上升级了方法论。同时，专家组调整了分析情景，同意当两个或两个以上司法管辖区目录包含相同活动并且接受同等严格/细致的技术标准要求（情景一、情景二和情景三），或者活动描述相似但各自的技术标准难以比较严格程度（情景四）时，均可纳入MCGT。为解决“洗绿”和信息披露不完善的问题，MCGT针对每一项活动列明了名称、描述、分析情景、技术指标和原始目录活动来源。

MCGT共包含110项减缓气候变化活动，与《中欧共同分类目录》中的减缓气候变化活动相比，增加了中新共有活动（如经绿色标准认证的有机种植、低碳养殖活动）、新欧共有活动（如高排放行业的转型活动、零碳水运等）。另外，MCGT对少数中欧共有的活动进行了调整，对一些活动做了更为细致的拆分（如有机化工材料制造），对于新加坡标准较中欧标准更严格的活动，改用新加坡标准。涉及高排放行业的若干转型活动时，MCGT大多采纳欧盟或者新加坡标准，体现了这两个经济体在监管协同、绿色金融成效评估和精细化管理方面的良好实践。MCGT适用于更广泛的金融产品（包括贷款、债券、股权、基金和衍生品等），建立了多经济体参与CGT扩容的方法论，提升了包容性和可用性，是提高各经济体分类目录可比性和互操作性的重要里程碑。

2022～2023年，中国人民银行与中国金融学会绿色金融专业委员会（以下简称绿金委）多次组织金融机构和贴标认证机构共同研讨与推进CGT在跨境融资中的运用，以降低识别和认证成本。在监管机构和绿金委的支持下，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工商银行、农业银行、招商银行、兴业银行、交银金租等至少15家金融机构先后在国际市场上发行了CGT贴标的绿色债券。中资机构在境外发行的CGT贴标债券更受欢迎，超额认购倍数更高。

2023年初，绿金委提出对境内发行的绿色债券开展CGT贴标工作，以提升国际投资者对境内绿色债券的认知度，便利境外投资者通过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QFII）、债券通等渠道投资境内绿色债券。随后，绿金委发起由中国外汇交易中心（CFETS）牵头的专家组对中国银行间市场存量绿色债券开展CGT贴标工作。2023年7月，专家组在CFETS和绿金委网站发布首批193只符合CGT标准的债券，后续按月更新CGT债券清单。截至2024年末，累计发布17批符合CGT标准的绿色债券，共计368只，目前存续244只，规模共计3612.76亿元。其中主体评级为AAA级的绿色债券发行规模占比为94.6%。项目集中于可再生能源和清洁交通领域。

随着CGT国际影响力的提升，越来越多的境内发行人在发行新债时用CGT贴标或对存量债券按CGT贴标。2024年以来，中国境内新发行的绿色债券中有三分之二在发行时用CGT贴标。境内外金融数据平台也开始上架CGT贴标资产的数据产品。彭博、路透、万得等主流金融平台专设CGT专题页面并支持检索，CFETS在本币交易系统中展示CGT贴标债券，支持报价及成交界面的CGT贴标债券筛选功能，以便利境内外投资者交易CGT贴标债券。

CGT贴标债券市场发展推动了相关债券与指数基金产品的开发。CFETS于2023年7月、2024年2月先后发布CFETS共同分类目录绿色债券指数、CFETS共同分类目录高等级绿色债券指数、CFETS共同分类目录投资级主题绿色债券指数。指数以2021年12月31日为基准日，基点为100。指数样本为CGT贴标绿色债券，涵盖绿色金融债、绿色企业债等。

2024年12月，摩根资管发行中国境内首只CGT主题绿色债券基金，该基金以CFETS共同分类目录投资级主题绿色债券指数为业绩基准。同月，路博迈成立中国境内首只应对气候变化的高等级债券指数基金——CFETS 0-5年期气候变化高等级债券综合指数证券投资基金。该基金融合了全球应对气候风险的评价方法、CGT、中国本土政策制度以及发行人长期气候战略等关键因素。

第一，邀请更多成员参与MCGT工作，争取将下一版MCGT的参与成员从中国、欧盟、新加坡扩大到更多的国家和地区。目前来看，有潜力参与下一版MCGT编制的国家和地区包括巴西、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英国等。一旦更多G20成员和“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参与进来，MCGT在全球可持续金融市场中的影响力将会进一步增强。

第二，进一步扩大MCGT覆盖的经济活动范围。初版MCGT覆盖的110项活动都属于减缓气候变化领域，未来版本应该仿照《中欧共同分类目录》覆盖气候适应、环境改善、生物多样性保护、循环经济发展等目标下的经济活动，并关注一些新兴绿色投资专题（如绿色数据中心、生态旅游、可持续矿产、可持续纺织、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等）。

第三，联合更多国家和地区共同扩大MCGT应用范围。中国市场主体在应用CGT对绿色资产进行贴标方面取得了许多实践进展，未来将使用MCGT对绿色资产进行贴标。近期，更多国家和地区的市场主体也开始对MCGT的贴标功能产生兴趣。未来中国、欧盟、新加坡的市场主体应加强协作、推动创新，并发挥物联网、区块链、智能合约、卫星遥感等数字技术对绿色金融产品创新、认证、审计、发行和交易的赋能作用，扩大MCGT贴标资产的规模。如果能使用MCGT贴标更多的全球绿色资产（如超过2000只的绿色债券和绿色票据），将有助于避免在多个分类体系中重复认证，并可在此基础上设计更多的金融产品，实现更有吸引力的定价。

第四，持续推动CGT在中国的市场应用。一是继续对中国银行间市场存量绿色债券进行贴标，并从《中欧共同分类目录》的2022年版逐步过渡到2024年版和MCGT；二是扩大贴标工作范围，对交易所的绿色债券按CGT贴标，使得CGT的应用范围覆盖整个公开债券市场；三是对CGT贴标债券进行跟踪分析，研究CGT在降低跨境资金流动成本、引导产业绿色低碳转型等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四是推动CGT产品创新和贴标绿色债券境外发行，并探索各类激励措施；五是推动监管部门完善金融机构绿色认证体系，推进对CGT资产的认证工作，把绿色证券、绿色基金纳入金融机构绿色认证范围，促进对绿色基金及其他绿色资产的投资。■

（感谢绿金委CGT贴标专家组成员所作的贡献）